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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再容忍共產主義的滲透、教條、顛覆和陰謀……來消耗和污染我們珍貴的體液……」,這便是造成世界末日的原因!

體液?瑞普將軍解釋說:蘇聯人是不喝水的,他們只喝伏特加,為什麼呢?因為水是生命之源,人類需要新鮮和純淨的水來補充原來的體液,我只喝蒸餾水或雨水和純淨的穀類酒,因為在水裡面加氟是我們面對最恐怖的共產主義陰謀。還有氟化鹽、麵粉、牛奶、冰淇淋──孩子們吃的冰淇淋,氟化的時間剛好跟戰後的共產主義時間相吻合,這太明顯了!我們的體液引進了外在物質,卻渾然不知、沒有選擇,這就是共產黨的方式!

這一「體液理論」則是瑞普將軍在做愛時發現的:做愛之後伴隨著一種深深的疲憊感,一種極度的空虛感,他發現,這是因為做愛後失去精液的關係,從此之後,他不拒絕女人,但是他拒絕給女人他的「生命之髓」。

世界末日於是便由這麼一個荒謬而瘋狂的妄想所引起。

奇愛博士全名奇愛博士,或我如何學會停止擔憂並愛上炸彈(Dr. Strangelove or: How I Learned to Stop Worrying and Love the Bomb),是Stanley Kubrick 1964年的作品,內容講述美蘇冷戰期間,美國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將軍——瑞普將軍——發動了美國空軍B-52轟炸機以核彈轟炸蘇聯的軍事行動,蘇聯基於反擊,便啓用「世界末日裝置」,導致世界末日。

故事主要由三個敘事場景所構成:B52轟炸機、美國空軍基地,以及戰情室,人物則是一位精神有問題的瑞普將軍、一位口咬口香糖、仇恨蘇聯人的特吉德森將軍、一位德州牛仔型的B52轟炸機駕駛康上校和一個右手老是跟左手過不去的前納粹科學家「奇愛博士」劇中較正常的主要人物只有皇家空軍上尉曼德里克和美國總統馬佛利。

電影中,皇家空軍上尉曼德里克、美國總統馬佛利和奇愛博士均由Peter Sellers飾演,關於這點,Susan Sontag認為這是一種「離間觀眾情感的技巧」──由同一個演員扮演道德上格格不入的不同角色,並因而不知不覺地瓦解整個情節的現實感。

這一部充滿諷喻、暗示多義性的黑色喜劇從一放映開始,便引來了正反兩極的評論和闡釋,有從政治意識形態形式角度發出批評,如Susan Sontag便說道:

因為《奇愛博士》實際上根本不是一部政治影片。它利用了左翼自由派認為可以攻擊的那些靶子(防務、得克薩斯州、口香糖、機械化、美國式的粗俗),卻從一種完全是後政治的、《女子雜誌》的觀點去看待它們。《奇愛博士》其實是一部非常歡快的影片。……由於虛無主義是我們當代道德提升的形式,所以《奇愛博士》的結尾部分──展示的是一幅寫實的大災變意象,配以嘈雜的音響效果(“我們會再見面的。”)──以一種離奇的方式消除了我們的顧慮。……《奇愛博士》表現的就是一種大眾虛無主義,一種庸俗的虛無主義。

《奇愛博士》在比例方面的失敗最為明顯。在我看來,該片眾多(儘管不是全部)的喜劇成分是重複的、幼稚的和拙劣的。當喜劇因素落空時,嚴肅性就開始重新滲透進來。

也有認為「奇愛博士」是「最大膽的電影」的,如Robert Brustein說:

……通過將可怕的幻想表演出來,來發洩恐懼和憤怒。庫布里克把一隻怪物從它的精神洞穴裡激怒了起來──對於核戰爭的普遍恐懼,然後繼續餵養和滋補它,讓它在你的面前做出最可怕的事情。這種情形的後果是……暫時的淨化:把世界末日當做滑稽事件來看,事實上就是停止擔憂,並愛上炸彈。

更有從影片一開始的B52轟炸機空中加油的「性交」隱喻到片尾許多核彈爆炸的不斷「高潮」來解讀的「性寓言」觀點。

不論是對美國傳統英雄人物(牛仔、將軍……)的反諷,對恐懼、慾望這人類最根本本能的淨化,甚至只是純粹當作一種荒謬喜劇,「奇愛博士」的多義性,都留給觀眾眾多的解讀空間。

時間回到當前。

上個世紀冷戰時代開始的核競賽到了今天,隨著擁有核武器的國家越來越多,連帶地使瘋狂發作的可能性和變數增加許多。建立這些核武器的理由是為了威嚇:對外威嚇實際與假想的敵人,對內威嚇自己的國民,以凝聚支持者的團結與造成反對者的恐懼。這一威嚇的手段結合「經濟效率(益)」的考量,產生的,便是「核電廠」這一核武器的變身。

無論各國以何種理由建造核電廠,也不管舉出多麼冠冕堂皇的理論和數據來論證核電廠的必要性與安全性,一個自明的事實是,核電廠本身就是一個潛在的核武器。且不論建造核電廠對生態環境造成的傷害與破壞,建造核電廠本身就是一個荒謬而愚蠢的思維:人怎麼會想把一顆有爆炸可能性(即使機率微乎其微也代表可能性不可能為零)的炸彈放在自己身邊!

為什麼我們不會忍受有顆炸彈在自己家裡,卻可以贊同政府將許多核武器放在自己賴以生存的家園之中呢?

核電廠與核武器最重要的差異處在於,當核電廠發生變故、產生致命的危險時,它的攻擊對象不是外部的敵人,而是我們自己和我們所賴以生存的土地與環境。

「奇愛博士」告訴我們,像導致世界末日這樣重大後果的決定,有極大的可能不是我們所慣於認為的是經過慎思熟慮的結果,而是一個默默無名、精神異常者的瘋狂舉動。

因為有愚蠢而瘋狂的思維,於是做了瘋狂而愚蠢的選擇,才會有愚蠢而瘋狂的行為。造成如此荒謬、愚蠢和瘋狂處境的,正是村上春樹所說的,是同時身為「受害者」和「加害者」的我們自己! 

 

引用來源:

1.Susan Sontag,《反對闡釋》

2.Norman Kagan,《庫布里克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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